身负大气运，我注定肉身成帝

李七安手扶额头，闭上眼，陷入沉默。

他修长洁白的食指轻轻敲击额头。

思绪在复杂连接的脑神经中游荡。

脑海中一段段清晰的回忆袭来。

他努力记起所有被忽略的细节。

这三年就像是睡了很长的一觉，所以这些回忆就像是发生在不久之前一般，十分清晰。

突然，他的手指停了下来，睁开沉稳的双眼。

瞳孔逐渐聚焦。

沉默片刻。

“鸳鸯，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

鸳鸯应了一声，快步踏着脚尖离开。

回头顺带关上木门。

哒哒哒的走向了远处。

等脚步声走远了，李七安谨慎望了望四周，确认安全后。

他忽然对着空气开口，“李老。”

片刻寂寥后。

一缕青烟不知从何处升起，于桌椅前缓缓落下。

一道苍老的虚影显现。

老者身穿灰色粗布麻衣。

脸颊凹陷，眼睛清明有光。

留着白色山羊胡须，一头灰发像鸟窝，元气内敛，深不可测。

李淳芝，灵魂藏在一张李七安偶然所得的羊皮纸中。

这老家伙什么都懂。

李七安一般喊他外挂哥。

“唤我何事？”李淳芝幽幽道。

“在下想问，是否有种物种，肉体被魔气侵蚀，但灵魂依旧是人，依旧存有人性？”

这便是李七安觉察到的异常点。

“人被魔气侵扰，会变成魔，彻底丧失理性，人与魔本质上已不是一个东西。”

“所以不可能存在理性的魔？”李七安问。

李淳芝呵呵一笑，“生便是生，死便是死，你见过半生半死的人吗？”

见过，失业在家睡懒觉炉管的我……李七安心中尬笑道。

似嘲笑或无奈，不知哪种心情。

“怎么？你见过半人半魔？”李淳芝问道。

李七安肯定地点点头。

李淳芝苍老的手扶住下巴，发出疑问的嘶声。

“嘶！那确实诡异，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物种。”

李淳芝心想。

心中更多的还是怀疑。

魔可以说是世上最为恐怖的东西。

恐怖之处在于不论是谁，只要沾染上魔气。

那结果便只有入魔。

从古至今没有例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

若真有半人半魔，那天下一半的典籍都得重写。

而发现这个的人无疑会千古留名。

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于李淳芝亦然。

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多问了一句。

“在哪见到的？”

“城外十里的赵家村。”

“你是觉得这与你父亲的死因以及雪莲案有关。”

“正是。”李七安道。

“既然如此，老夫自当信守下山时的诺言，助你一臂之力，但酬劳嘛，先说好，我要活着的半人魔。”

“成交。”李七安爽快应下。

他正担心李淳芝不愿跟自己一同前去。

现在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有了李淳芝的帮助，雪莲案会轻松许多。

隔天正午，定远县衙。

定远县衙是京县衙门。

也就是京城直接管辖县的衙门，一般设在京城外城。

只见明镜高悬的四字牌匾下。

县令阎予山一袭红色官服站在石阶下。

他指着身旁两个捕快道：“这两位便是与你一同查案的同僚。”

身旁站着已经换好捕快黑衣李七安。

面前是两个模样老道的捕快。

一个身材高大壮实，背上背着两把短斧。

名为谢毕玄，他模样憨厚，眼神刚毅。

稍矮的那位名为流川。

看着跳脱外向。

但身材相比谢必玄略显单薄。

流川率先笑着开口。

双手作揖道：

“在下流川，定远县衙捕快，这位是谢毕玄，今日起便由我俩与李兄一同办案了。”

身旁木讷的谢毕玄像是从神游中回过神来。

跟着笨拙地朝李七安作了个揖。

李七安拱手回复。

“那劳烦指教了。”

“多多指教，多多指教。”流川笑着回道。

阎予山神色冷淡地看了几人一眼。

道：“那你们先聊，我还有正事要办，先走一步。”

他说完朝几人拱了拱手，离开了。

李七安与谢毕玄作揖回复。

流川在面对这位顶头上司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示。

一副我跟他不熟的样子。

从刚开始流川脸上不屑的神情里也能窥探一二。

可见这两人在衙门大概属于不受待见一类。

待阎予山走远了。

流川抱着手臂，不客气道。

“李兄不必对他如此客气，衙门谁人不知雪莲案是件苦差事，明知李兄修为尽失，还派遣你追查此事，显然不想让你好过。”

这话是可以说出来的？……李七安无奈笑了笑。

果然不管在哪下属都对领导有怨气。

但他说的不无道理。

反正上司都先这样对你了。

人家都没跟你客气你跟他客气个什么？

颇有身为打工人蛋蛋后的觉悟。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唉，想当年你父亲身为名捕都未查明真相，仅靠我们几人，天方夜谭。”流川苦笑道。

紧接着说：“若是期限内未查出个所以然，李兄大可撇清关系，我与谢兄资历深，我俩来负主要责任。”

也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

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主查此案，担主要责任。

要是没查出来。

跟刚毕业工地安全员上任一天被判42年有何差别？

道德不允许流川做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

何况身为大建京城捕快，他们大都极为敬仰行业的顶端精英。

也就是名捕李文峰。

对他的儿子自然是有关照的。

况且若是自己与谢玄担责的话，最多便是罚几个月俸禄。

辞退？不可能的。

京城魔物横行，捕快成了高危行业。

因伤退休的上头都得亲自出面挽留。

现在已经不能再辞退人了。

而只罚俸禄不辞退。

相当于白打工，不要钱的捕快人人都爱。

听见流川如此义气的发言。

李七安只淡淡一笑，回道。

“流川兄，谢兄，既然朝廷要求我主持办案，那主要责任自然是由我承担，在下也不愿做推卸责任的苟且之事。”

别人既然以德待我，他也没法做到事不关己。

流川顿时来了兴趣，饶有兴致审视李七安一笑。

“衙门内同僚皆称李文峰之子平庸至极，远不及四大名捕之一的李文峰，但依我看来，李兄之义气，不愧为李捕头之后啊。”

李七安摆手一笑。

“在下资质平庸，家中更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你说我这样的人，若再无一颗赤子之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好一个平庸的赤子之心。”

流川连连点头。

对他兴致更浓，笑脸上逐渐流露出敬意。

李七安的心境，远超他的预期。

心境往往与顿悟有关，一次次的顿悟换来心境的提升。

顿悟在修炼中意味什么显而易见。

但李七安在修为未废之前，却只是一个九品武夫。

天赋可以说是极差，不然也不会被入选京城三大废物。

那他怎会有如此心境？

想不明白。

流川看了一眼身材羸弱的他，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可能是身体天赋不行吧。”

身体天赋在修炼中也占据了极大的因素。

熬不了夜，一熬夜就生病。

如何持续工作创造价值？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几人聚一起聊了一下午。

去酒楼去湖心去勾栏。

聊生活聊案子聊佳人。

有说有笑。

时不时还提起李文峰的故事。

李七安却早就听吐了。

因为李文峰经常不回家。

一回家便喜欢坐在门前台阶上，给一堆小孩讲自己的传奇事迹。

还非要拉上那时还年幼的自己。

也是个逗比……李七安笑了笑。

但流川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的反应过来。

“其实，李兄你有所不知……”流川突然低沉道。

他拿起杯酒一饮而尽，拍在桌上，神情悲凉。

“捕快这行，尤其是你父亲那样的名捕，他每多活一刻，庙堂上那群人便坐立难安一分，所以他必将成为众矢之，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连我都万分珍惜陪伴家人朋友的时间，生怕下次再见便是天人永隔，我想你父亲那样的人，只会比我更甚。”

陪伴……李七安手一颤。

脑海里庞大的回忆袭来，侵入大脑。

他想起幼时父亲总是清晨薄雾弥漫时归来。

开开心心抱他去门外放好。

然后撩了撩裤子坐下。

拿起腰间葫芦酒壶，痛快畅饮一大口。

随即伸出手。

绘声绘色，张嘴就来。

“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夜……”

他对一群好奇张大眼睛的孩子讲述自己逆云江而上，诛杀盗走皇宫万两金银的飞贼、一人独立于黑夜，挡千百刺客于宫墙外、南山一拳击杀黑熊精，偶然拯救知名美女，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故事。

父亲并不文雅，讲故事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吐沫横飞。

经常溅到李七安脸上，非常不文明。

但那时，母亲总会满心欢喜地跑出来。

站在门后，露出半张脸偷偷看他。

她的脸上带着好看的红晕。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看某个了不得的美男子。

其实眼里只是个邋遢的流浪汉。

等父亲讲累了。

他会打开酒壶，吨吨吨喝上大几口。

转脸对母亲相视一笑。

就像提前知道她会站在身后一样。

这是长久以来培养的默契。

只一眼，便会让母亲脸上的红晕更甚。

她会害羞地转身离去。

躲进里屋。

这时的我往往会长松一口气。

心想终于可以从无聊中的倾听中解脱。

因为接下来父亲讲故事的时候往往心不在焉。

不一会便会给故事编一个草率的结局。

最后放过我。

甩甩手让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而他则开开心心起身。

后脚跟着母亲进了里屋。

我一般会被冷落一早上。

这段时间都跟府上的丫鬟玩。

一直到正午开饭。

李七安左胸心脏位置突然传来一阵痛楚。

他平举着的酒杯剧烈颤抖几下。

洒出的酒泼在低矮的木桌上。

眼角冰凉的触感袭来。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摸一下。

是一滴莫名其妙的眼泪。

李七安不可置信看着手指上晶莹的泪痕。

这是在为谁而伤心。

是为父母那历经生离死别、抱憾终身的爱情。

还是一家三口的亲情。

但我想两种都有。

因为爱、或是遗憾，从来都是复杂的，不可言传的。

他仅是一种感觉，也许就是某顿平凡的早餐。

李七安微微一笑。

李文峰，我终于理解你那无聊的行为。

你家马你每次都开一早上的车……

原来。

他是怕自己的孩子还太年幼，与孩子见面太少。

如果意外陨落，孩子对他的印象将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消失。

要是有一群小伙伴跟李七安一起记住就好了。

这样他们会在李七安成长的路上，还会时常提起他。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

这便是你的陪伴吗，李文峰。

可惜，原主那个猪脑子，不懂你。

他紧紧握拳。

想到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被雪莲案搅得天翻地覆。

我发誓，不论是为你还是苏芸瑶。

我都会竭尽全力。

高居庙堂之人不给忠义之士活路。

那我便连根掀翻整个金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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